□海 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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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得到消息：明天上午9时，东江边上有一场一对一的钓鱼争霸赛。一位姓刁的年轻人要挑战已参加过许多国内钓王争霸赛的“钓王”。

那位“钓王”是我的老乡。早听说他家里有间钓鱼工作室，大半面墙的壁柜里摆满了他参加钓王争霸赛捧回的近百个奖杯，还有十多根钓竿，有一根据说价值好几万元呢。而这位姓刁的青年，十多年前曾想拜“钓王”为师，数次带着礼品登门，都被婉拒——“钓王”总是对这些想拜他为师的青年语重心长：“钓鱼费时费神费钱，你们应把心思放在干实事上。”这位刁姓青年心有不甘，自学十多年后，对“钓王”发起了这次挑战，限时一小时，输者要付对方奖金5万元。钓王应战了，但力劝其免设奖金。刁姓青年却再三坚持，还请了位裁判督战。

有好戏看了。第二天上午，我提前十多分钟便赶到赛场。赛场上已有不少人围观。左脸上有块疤的便是姓刁的，那位钓鱼行头有些特别的就是‘钓王’。

“钓王”中等个头，相貌平平，正拿着一套钓鱼用具外加一个红色塑料大盆在岸边转悠。见“钓王”终于在一处不太显眼的角落站定，我凑上前去打招呼。得知是老乡，“钓王”呵呵一笑：“老乡，等着看好戏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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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时整，裁判简要说明了比赛规则后，宣布比赛开始。

刁姓青年选好的钓点离“钓王”大概几十米的距离，他远远看着“钓王”淡定地上线、开饵、打窝、调竿、抛竿……也迅速而麻利地下了竿。

但几分钟后，大家便看出比赛并无悬念。“钓王”像变戏法似的，每隔一两分钟，便收鱼一次，其中有好几条竟都是罕见的四五斤重的罗非鱼……没多久，钓王的红色塑料大盆里已囤了二三十条鱼。此时那刁姓青年只钓了不到十条鱼。

突然，“钓王”浮标猛地抖动，他立马提竿，钓竿竖起仍未见鱼儿浮出水面——又有大鱼！有观众按捺不住叫出了声。几秒钟后，浮标四周的水面掀起阵阵浪花，一条近一米长的大鱼现了身。

“像是条鲤鱼？”一直站在“钓王”身后的我忍不住低声问。

“钓王”“嗯”了一声，全神贯注盯着水面。水里，那条大鲤鱼正拼命地左冲右突，时而浮出水面，时而沉入水底；岸上，“钓王”顺势而为，沉着地紧握着钓竿，拉着大鱼左遛、右遛……

折腾了近半个小时，鲤鱼终于有了疲态，“钓王”瞄准时机，一鼓作气地猛拉，把鲤鱼拉近了岸，我赶紧拿着渔网去帮忙。“钓王”小心翼翼地帮鲤鱼取掉鱼钩，已有钓友抬来一台电子秤，给大鲤鱼过秤，净重38斤6两，又有人七手八脚搬来了一个大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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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0点整，比赛结束。裁判裁定，“钓王”以绝对数量胜出。

刁姓青年竟也一脸兴奋，过来握住了“钓王”的手，直说：愿赌服输。他说早就想一睹“钓王”风采，无奈总被拒绝，才出此下策。最后，他红着脸掏出手机，嗫嚅着问“钓王”：“可否分期付款？”

钓王大笑，拍了拍青年的肩，说：“我早说了，纯属切磋，奖金就免了。”刁姓青年脸红耳赤，很快被其他过来找“钓王”合影的人挤到一边。

一位瘦高个中年人挤到近前，对“钓王”说：“我出一万，这条鲤鱼我买了。”

一位矮个子也在一旁朗声道：“我是开饭店的，我出两万。”

一位老伯挤不过来，远远地抬高声调：“我出三万，买来放生。”

有人小声嘀咕：“钓王厉害啊，这回可发财了。”

钓王不动声色地瞅了瞅大家，又蹲下身来摸摸大鲤鱼涨鼓鼓的肚子……他发现，这条雌性鲤鱼正眼神凄切地望着他，不由轻叹了一声。他抬头看到一旁的我，轻声说：“老乡，搭把手。”

我立刻上前，与他合力把那个装着大鲤鱼的大盆抬到岸边。他竟轻手轻脚地将鲤鱼放回了水里。鲤鱼甩了甩尾巴，很快潜入水中。接着，他又把刚才钓到的其他四十多条大小鱼儿全部倒回了水里。众人看得哑口无言。

几秒钟后，大家分明看到那条大鲤鱼又浮出了水面，似乎是朝岸上的“钓王”点了点头，摇了摇尾巴，这才欢快地拍打出几许浪花，再次缓缓潜入水中……

“钓王”转过身，语气平静地对大伙说：“我垂钓40载，如今也七十有六了。一直在琢磨，鱼有灵性，钓鱼也关乎生态，练钓技似习武功，有苦有乐，也当知有进有退。我想好了，从现在起，封竿！”话音一落，“咔嚓”一声，“钓王”竟把手中那根价值不菲的钓竿折成了两段……

现场掌声如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