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︱陆弃

打不过，说一句“战略调整”就算体面退场，这是日本企业这些年最熟练的动作之一。日本电气，也就是NEC，最近终于把话说透了。停止开发面向智能手机等设备的4G和5G无线基站，不再继续往这个方向投钱了。换句话说，那个当年被包装成“日本通信产业翻身仗”的5G基站梦，正式宣告结束。

这个消息并不突然，只是终于被写成了新闻。市场早就给出答案，只是企业自己一直不愿意承认。中国企业和欧洲厂商在前面跑，日本企业在后面追，追了几年，发现差距不是靠口号能填的，最后只能转身离场。

NEC社长说得很直白，原则上不再开发投资，把重心转向软件领域。这话听着冷静，其实透着无奈。因为基站不是想不想做的问题，而是你根本没资格再陪跑的问题。

时间拨回到几年前，NEC的野心写得清清楚楚。和NTT绑定，拿到数百亿日元资金支持，对外喊话要在2030年拿下全球20%的份额。当时的背景也很清楚，美国拉着盟友围堵华为，日本企业被推到前台，承担所谓“替代方案”的角色。说白了，那是一场政治先行、产业跟上的布局。问题是，产业不是靠政治喂出来的。

5G基站拼的是什么。不是概念，不是口号，而是长期投入的研发能力、规模化制造的成本优势、在全球运营商中的工程经验，还有一套成熟到不能再成熟的交付体系。任何一项短板，都会被放大。结果就是，5G运营商投资放缓，项目落地不及预期，NEC的基站业务持续亏损。裁员、重组、收缩战线，一个流程下来，最后发现继续硬撑只会把窟窿越挖越大。

市场数据摆在那里，华为、爱立信、诺基亚三家占了将近八成市场，日本企业加在一起不到2%。这不是竞争，这是数量级差距。更现实的是，连日本自己的运营商也开始用脚投票。NTT Docomo不再优先采购本土设备，而是加大从欧洲厂商的采购比例。这一步，几乎等于给NEC的5G基站业务判了“内部死刑”。你连本土市场都守不住，还谈什么全球主导权。

富士通更干脆，直接把通信相关业务剥离出去，成立新公司，实质上就是切割风险。京瓷连试水都没坚持到最后，直接放弃5G基站开发。这已经不是一家企业的问题，而是一整个日本通信制造业的集体退却。

很多人会问，日本技术不行了吗。答案没那么简单。不是不会做，而是做不起，也追不上。在通信设备这种高度资本密集、技术密集、周期极长的行业，晚入场几步，差距就会被指数级放大。等到5G真正铺开，日本企业才发现，自己既没有价格优势，也没有生态优势，更缺乏全球工程经验。

于是就出现了一个尴尬现实。嘴上喊着“对抗中国影响力”，手上却拿不出真正有竞争力的产品。Open RAN被反复提及，但更多像是一种政治语言，而不是已经成熟的产业方案。

你可以搞联盟，可以开会议，可以讨论标准，但市场只认一个东西，谁的设备稳定、便宜、交付快，谁就能活下来。NEC选择退到软件领域，看似转型，其实是止损。继续在5G基站硬件上硬刚，只会被反复证明一件事，政治支持解决不了产业短板。

更耐人寻味的是，日本一边在5G基站上败退，一边又开始把希望押到6G上。会议开了，联盟组了，口号也提前喊了出来，目标依然是“对抗中国”。但历史已经给过一次答案。5G没追上，不是因为不努力，而是因为产业逻辑本身不站在你那边。6G如果还是靠政治驱动、联盟拼凑，而不是长期技术积累和市场验证，结局恐怕也不会有本质不同。

通信产业从来不是短跑，而是一场耐力赛。靠封锁别人，换不来自己的领先；靠排挤对手，也补不上自身的空白。NEC的退出，其实是日本制造业一个更大趋势的缩影。当产业竞争变成真刀真枪的技术和成本对决时，日本企业越来越难适应这种高强度、全球化的博弈环境。它们更擅长在成熟市场里精雕细琢，却不擅长在快速迭代的赛道上长期烧钱、硬扛风险。一旦发现胜算渺茫，就会迅速选择收缩，保住基本盘。

从企业角度看，这并不算错误。但从国家产业战略的角度看，这种反复退场，本身就说明问题。打不过中欧，并不是一时失误，而是结构性差距的集中体现。今天是5G基站，明天可能是更多高端制造领域。NEC退场的那一刻，没有掌声，也没有唏嘘。只是悄悄告诉所有人，通信主战场，已经不再属于日本了。